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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本名林慧嫺,曾獲第二屆“澳門中篇小說獎”、第六屆“我心中的澳門全球華文散文大賽”三等獎、首屆“淮澳兩地漂母杯”散文榮譽獎等。已出版散文集《忘情書》、 《揮手之後還會再見嗎》、小說《回首》、合集《美麗街》。
自1998年開始每週在澳門日報文學副刊發表作品,從一周七人合寫的專欄《美麗街》到個人專欄《此情可待》,作品散見於報刊、文學雜誌,筆耕不算勤奮,一邊全職工作,一邊閱讀創作,兩不衝突。喜歡一對一的朋友聚會。人生中有些事情來得太早,另一些又太晚,在逆向人生中感悟生命,認為人生的經緯線跟地球一樣,繞了很多圈,還是緊密相連的。
何東圖書館,澳門本土作家水月接受本刊記者採訪
“澳門其實是個有點畸形的地方。”水月像是想起了些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把將她垂在胸前的長發理到後背去,“地方那麼小,錢卻那麼多,遍地是賭場,周邊又全是世遺。不同的人描繪澳門,可能都能給你展示出兩個截然不同甚至難以相容的畫面來。”所以水月認為這是澳門文學走向外面的世界的最大優勢。“人們還是抱著獵奇的心態來審視澳門的。好奇這裡所正發生著的一切。”相比起狹義的文學性,澳門的文學創作顯示出更多的生活性,這一點主要體現在許多與水月一樣非全職但又有固定產出的作家身上。他們熱愛生活,尊重生活,因而記錄生活。可澳門本土文學今後的走向以及它將何去何從並不是水月最關心的。
水月自認不是一個胸懷雄心壯志的人。與文學結識越久,它就越像是生活中的一個隱形的夥伴,聆聽著自己、陪伴著自己。她從不曾想過要引領澳門文學或這一時代的文學走向一個所謂的輝煌境地或者在這一領域裡開疆拓土、開辟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就像有些人喜歡打籃球,你沒理由要求他一定要打到NBA去,那就沒意思了。”她很坦然,“我知道有些人在為這一項事業努力,他們很偉大,但我沒有這樣的想法,寫作是我的一項嗜好而已。”
“閱讀和寫作首先是興趣,不是一項功課來的。你不用像要交一份作業地去完成它。有時候我去做一個講座,我能明顯地感覺到學生們並不是自願來的,他們也許是在學校的安排下來到會場。”這樣的單向交流枯燥且乏力。但是她也能理解這種現象,因為相較於其他才藝,文學“見效”太慢。從閱讀,到吸收,再到創作出自己的一部作品,都需要學生沉得住氣去慢慢經營。而在強調事功的當今社會,這樣“性價比”不高的培養,並不會成為老師和家長們的首選。
澳門的文學要走出去,甚至僅僅是走進我們澳門當下的學生以及青年朋友中去,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如果說文字是水月的另一重生命的所在的話,那麼這種存在則如影子一般
沒有人能對輪廓內相應的具體內容作出統一的評判。圖為水月與女兒在巴黎
水月最初的讀者是自己
她開始正式寫作是在1997年。那時她的母親因一場車禍去世,失去至親的苦痛讓她陷入到人生的最低谷。她開始尋找能夠“治療”自己的方法並在無意中接觸到了寫作,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但其時她所寫的文字甚至還算不上嚴格意義上的作品,而更像是某種形式的自言自語。這樣的“自言自語”也奠定了她後來的寫作基調———自省中透著平實的、生活氣息極濃的抒情散文。
後來在一位文友的建議下,她開始零零散散地投稿,並陸續發表在報刊上。再後來,《澳門日報》副刊的主編找上她,希望她能成為《美麗街》專欄的固定作家,她答應了。於是這一寫,就是將近二十年,期間她還出版了自己的一部中篇小說《回首》。2017年,因報刊內部整改的需要,《美麗街》專欄被撤換下來,原有的《美麗街》作家們開始各自負責一個獨立專欄,水月也不例外。她現在負責的新專欄名叫《此情可待》。內容當然還是以她最擅長的情感題材為主。“我嘗試過很多不同的內容,什麼都會寫一點。偶爾也寫寫對時事的看法。八卦啊什麼的也有寫過。但是最終還是發現自己寫情感類的文章最適合。”在水月的文學世界裡,情感從來都不是只有單一的愛情,它應該如陳酒一般具有醇厚豐富的質感。包括親情、友情等等,都是她會涉獵的範圍。
寫作是一個不斷發現自己的過程,在這個過程裡,也許我們會無意識地對多面的自己進行不斷的篩選,直至篩選或塑造出一個最能說明自己的個性的模樣;在這一過程裡,思考的速度被放慢,我們成為自己最忠實的讀者。水月認為寫作分兩種,一種是寫給自己的,一種是要寫出來發表的。這兩種寫作之間的最根本不同之處在於,參與這一過程的潛在觀眾是誰。前者是自己,最令人有安全感也是存在度最低的觀眾,就像是記日記一樣,你想寫什麼、說什麼都可以;後者則是將來有可能會看到這些文字的人,“你要為你自己寫的東西負責的”。盡管那些讀者可能與她素未謀面,她也不確定文章發表出去以後能看到它們的人是誰,但是這些文字在被醞釀的過程中,她覺得心存讀者才是一個負責任的作者。水月說:“我是一個比較內向的人,喜歡一對一式的朋友相聚。”這樣的寫作,從某程度上講,也是一種特別的、朋友之間的一對一的相聚。但是真正的朋友之間是不需要相互討好的,所以水月的寫作向來不會以討好讀者作為出發點。
“希望與澳門長相廝守”的水月熱愛著這片她成長的土地,也熱愛著這片土地上的人們
圖為水月回到聖羅撒英文中學做閱讀推廣活動,與母校的學子們分享她對小城的繾綣愛戀
見字如面?見字不如面
水月是感性的。
她說:“我想與澳門長相廝守。”翻開她的散文合集《揮手之後還會再見嗎》、《忘情書》,我們不難發現她深情的靈魂深處所蘊藏著的對她成長所在的城市及其人們生活的洞察力。從對故去家人的懷念到對社會熱點事件的評論,從對童年情懷的追憶到對現代家庭結構及其成員所扮演的角色的討論,我們都能感受到她至密的情感像涓涓細流一般滲透到小城生活的方方面面及其幾乎所有的细枝末葉。因而不難理解,網上為何有些針對其作品的書評說道:“水月的書如同老朋友一般,無論何時翻起,它都能帶給你新的理解、喚起你的共鳴”,“因為是散文合集,篇幅不長,無需逐頁閱讀,因此每一次的閱讀體驗都是輕鬆的。”對於這一點,水月的解讀是:盡管每個人的生活和成長經歷不同,但是人類之間的情感是有共性的;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專屬於人類這一生物的“普世情感”的存在。她甚至浪漫地認為,這種“普世情感”是可以通過人類的基因遺傳下來的。
水月也是理性的。
她說自己是一個比較懶的人,但因為編輯錯愛讓她擁有屬於自己的專欄,每周固定要上交一篇稿件,因而才在外在的動力下有了固定的產出。同時在許多方面,她都保有著一種作為一名作家常有的理性。包括小說創作過程中對情節、邏輯的理性構建,也包括對許多問題的理性評論。她經常會在正式評價一件事情前加一個立場:“這個不好說,因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人生和經歷。”
感性和理性並行,在她身上雜糅出一種隨性的氣質,也使她的個性和興趣像地面蜿蜒著的水流一般,因隨性而無拘無束地向四面八方發展出自己的觸手,也使她呈現出一種輕鬆自在的狀態,少了一些職業作家們被藝術創作所需的洞察力和脆弱情緒吞噬後所呈現出的某種“痛苦而擰巴”的氣息。
水月的家之一角,佈置滿了她與家人的相片,親情是促使其執起筆開始寫作的最初動力
寫作,請你們對它溫柔一點
身為一個作家,她對交流中的每一個文字的使用都顯得謹慎且較真。生命是如此的多元且富有層次,像她這樣擁有獨立又豐富的靈魂的人,確實是很難用簡單的一些詞句去形容她所感悟到的世界的。
她從不刻意要把自己塑造成某一類人,也不執著於觀察自己。這一點和許多作家不同,她說這是因為她記性不好的原固,她總能把自己忘記在文字裡,在與自己的對話裡有時寫著寫著,她的心境會有了新的轉變,於是當她從滿紙的文字中抬起頭來時,似乎整個人都歷經過了一次蛻變似的,對同一件事情有了不同的想法。她並不習慣回頭去看自己曾寫過的東西,她在文字中遺忘自己,又將銘記自己的任務交由文字去完成。
逝去的一切已不可追,未來是未知的境遇,當下的自己除了關照自己當下的心境,哪還有別的心思去緬懷或遙想呢?活在當下,便是對過去不曾想過的未來、對將來回不去的曾經最大的把握與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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