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約瑟與魯桂珍——一段曠世奇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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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人李約瑟，本名約瑟夫·尼達姆（Joseph Needham），原是一個很有建樹的生物化學家，他是胚胎學的鼻祖，和他的夫人多蘿西是英國皇家學會歷史上的首對夫妻會員。但他在37歲之後開始學習漢語，轉而研究中國科技史。箇中緣由，李約瑟本人在不同場合表述過多次，那就是南京人魯桂珍的決定性作用。

魯桂珍何許人也？如何能夠對英國皇家學會的學術大牛產生如此重要的影響？

晚年的魯桂珍

魯桂珍1904年出生於南京的一個藥商之家，因父親精通傳統中醫藥，在當時的南京很有威望。魯桂珍早年在金陵女子大學學生理，後在上海一家醫學研究所專攻生物化學。抗日戰爭開始後，魯桂珍深愛着的未婚夫在前線陣亡，這對她打擊很大。當時國內烽煙四起，魯桂珍又遭此巨痛，在父親的支持下，她毅然決定遠走海外，到劍橋繼續純粹的科學追求。 與魯桂珍同行的還有年輕科學家，沈詩章和王應睞。從揚子江到泰晤士河的航行花了兩個月的時間，8月下旬三人乘坐的輪船在倫敦靠岸，並在第二天乘火車來到劍橋。

當時已被稱作「化學胚胎學之父」的約瑟夫·尼達姆

後來，魯桂珍回憶起剛到劍橋、初見李約瑟的情景時，寫道，當時她以為自己就將見到「一位蓄着濃密花白鬍子的老頭」。但她大錯特錯，站在眼前的不是她所想像中老成持重的科學家，而是「一位頭髮烏黑的年輕生物化學家」，正氣喘吁吁地從一個地方跑到另一個地方。他身着一件樸素的白色工作服，衣服上有許多做實驗時酸液燒成的洞。李約瑟相貌堂堂，身上透着股刻意的帥氣。他身材高大，肌肉發達，四肢修長，戴一副玳瑁邊眼鏡，一縷頭髮不停地從前額落下來，他不時地用手將它捋回去。他的聲音粗獷，但又有一種輕柔之美，稍微有點絲音不分，魯桂珍立刻就被這種聲音所折服。
就在魯桂珍這個冬天（1937-1938），她與約瑟墜入愛河，兩人不顧一切地陷入無望的愛情之中。從此，魯桂珍成了他的中文老師和情人，而李約瑟對中國語言和文化產生了像對魯桂珍一樣熾烈的痴迷。李約瑟的名字就是魯桂珍起的。也就從那時候起，37歲的他對東方文明古國的歷史文化,特別是科技發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並因此改變了他整個一生。

1942年李約瑟探索中國的路線圖

而李約瑟對中國古代了解越深入，就越感到困惑：「儘管中國古代對人類科技發展作出了很多重要貢獻，但為什麼科學和工業革命沒有在近代的中國發生？」這就是困惑了李約瑟一輩子，著名的「李約瑟難題」（Needham’s Grand Question）。另一個問題是，為什麼在前14個世紀，中國在掌握自然現象知識、為人類造福方面，遠遠勝過歐洲呢？

這兩個問題就是李約瑟長達50多年，直至生命的終結，寫成18卷《中國科學技術史》這一項目的主要源泉。如果說，李約瑟在東西方文明間架起了一座橋樑，而魯桂珍就是支撐的橋拱。儘管對於魯桂珍來說，這是為民族爭光，而對於李約瑟來說，這促進了世界各文明之間的理解。

李約瑟妻子多蘿西，魯桂珍和李約瑟三人

而李約瑟夫人多蘿西（中文名李大斐，也是魯桂珍所起）對李魯的情事了如指掌，卻容忍標新立異的丈夫並無怨無悔。畢竟，李約瑟與夫人多蘿西婚前彼此約定，其婚姻為「開放」婚姻。無論何時，只要願意，各自可與別人尋歡作樂，不受貞操觀束縛，據說這也是當年的時尚潮流。而且從各種記載及多蘿西的私人信件來看，她原本就非常喜歡魯桂珍，欽佩她的智慧、決心和勇氣。當魯桂珍最後成了她丈夫的情人後，這種喜歡並沒有減弱。

三人一起外出遊玩、聚餐，討論科學問題、人生趣事，樂在其中。直到1987年，多蘿西以90歲高齡去世。

李約瑟和魯桂珍在劍橋大學凱思學院的小教堂舉行婚禮

兩年後，1989年9月15日，長達半個世紀的同甘共苦之後，85歲的魯桂珍和89歲的李約瑟在凱思學院的小教堂里舉行了婚禮。兩位蒼老的愛侶，佝僂着身軀，滿頭銀絲。身體非常虛弱的李約瑟用三腳助行器和栗木拐杖支撐着身體，穿一身皺巴巴的，但曾風光一時的藍色雙排扣西服，佩帶着一條藍色的蝴蝶領結，翻領上別着蔣介石政府當年授予他的景星勳章，這是表彰他對傳播中國文化所作出的貢獻。魯桂珍則拄着一根銀頭馬六甲手杖，身穿一件鮮艷的，有牡丹花圖案的藍色旗袍。兩人都戴着百合胸花，笑得十分燦爛。李約瑟在婚宴上說：「兩個80開外的老人站在一起，看上去有些滑稽，但遲到總比不到強！」

遺憾的是這註定是一段十分短暫的婚姻，只維持了800餘天的時間。1991年深秋的一天，魯桂珍在劍橋大學一家昏暗的餐館滑倒，摔斷了胯骨。幾天後，肺葉明顯被感染，注射的抗生素已不起作用。11月初，醫生決定送她回家。11月28日,她在家中平靜地去世了，享年87歲。

晚年的李約瑟

魯桂珍的去世給李約瑟致命的打擊――其程度大大超過了四年前第一任妻子的去世。而且，他現在真正的形單影隻了，自七十年前結婚以來第一次感到孤獨。
他已經活過了九十多個春秋。在這一生中，由於他對一位中國女子的愛戀，他單槍匹馬地努力改變西方人對東方這個古老民族的看法。在這個過程中，他已經為增進人類的相互理解作出了卓越而積極的貢獻。這是極少數人能夠榮幸達到的成就。可以說，他已經完成了一項偉大的使命。1992年3月23日晚上8點55分，李約瑟逝世於家中，享年94歲。

多蘿西(左)，李約瑟(中)和魯桂珍(右)三人的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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