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哲學（曾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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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數學系以極高等榮譽畢業、現正在史丹福大學修讀經濟學博士課程的青年朋友盧安迪，把他發表過的數十篇文章結集成書，給我看了書稿。書中介紹了對他的思想影響至深的經濟學家，包括Ludwig von Mises、Murray Rothbard、Hans-Hermann Hoppe和Walter Block。盧安迪對這些名字所代表的奧地利經濟學派的理論瞭如指掌，推崇備至。他更與75歲的Walter Block結為忘年之交。

奧地利學派在政治上信奉「自由意志主義」(libertarianism)。他們認為個人的自由重於一切；任何集體主義都會剝奪或者限制了個人的自由，因而都是錯誤的。他們提倡小政府甚至無政府；最極端的會認為政府不應有權徵稅，賦稅只應由個人自願捐獻；嫖妓、賭博和吸毒等行為屬於個人自由，不應立法禁止。任何人都有權選擇使用自己財產的方式，包括在使用時給予不同的人不同的對待，所以不應立法禁止個人對別人的歧視。

這無疑是精英知識份子(highbrow)的哲學，凡夫俗子是不能理解和接受的。難怪自由意志主義作家George H. Smith說：「自由意志主義者在他們的政治信念上所投入的論證，比一般人要多。因為他們的思想不屬於主流文化，他們的政治信念不可能漫不經意地從『社會』滲透得來。自由意志主義並不會使信奉者受大眾歡迎，不會給個人事業帶來好處。所以，除了被它的合理性和邏輯性說服之外，人們是沒有別的動機去擁抱自由意志主義的。自由意志主義跟一般社會觀念完全相悖，要有很強的理智才會願意接受它。」

自由意志主義是否可以付諸實行，並且用來建設理想國度？可以的──如果每一個人都像盧安迪那樣精明、理性、善良，都可以憑自己的能力追求幸福，過著有尊嚴的生活；每一個人都自覺地奉行自由意志主義，不侵犯別人的自由和財產，也不用擔心別人侵犯自己的自由和財產。
可是，如果G. H. Smith上面那番話說對了，自由意志主義便永遠不會成為社會大眾奉行的政治理念，因為大多數人不會有足夠的理智去明白和接受它。如果由少數精英把它強加給社會，或者讓政客把它變成宣傳口號煽惑民眾支持，那就恰恰違反了自由意志主義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