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俞蘊
氹仔城區巴波沙總督前地，如今是一塊商家的風水寶地。近年來，隨著開放“自由行”及威尼斯人度假村酒店等項目開張，遊客大增，人氣急旺，商家紛紛看好此地的商鋪。正是在這樣的情勢下，開在巴波沙總督前地18號的大利來記豬扒包店，傳於2007年底前遭“逼遷”，原址還有可能被人用來“搶食”。馳名台港澳和內地的大利豬扒包，正面臨著一場生存的危機！
四十年創出品牌
據記者現場所見，位於巴波沙總督前地的大利咖啡室並不是一個很起眼的鋪面，但難得的是處於街口，門前還有著一大片空闊地，在幾株百年老樹蔭護下，搭起了一個寬大的涼棚，是遊人小坐休息、品嘗美食的好地方。而使這裏出名的，正是融合了葡國風味、土法秘制的豬扒包。每天下午時分，不光茶座裏坐滿了客人，而且總有數十人排著長隊購買豬扒包，人頭湧湧的場面蔚為壯觀。三點整，豬扒包一出爐，就會引起人流的一陣騷動。為了心儀已久的美食豬扒包，遊客大都要等候半個多小時。
座間許多遊客在品嘗豬扒包，來自香港的陳小姐告訴記者，她們家每次到澳門，都要來吃豬扒包，已是這裏的常客了。當記者提及老闆遭逼遷的傳聞時，陳小姐很感驚詫：“沒聽說過。如果是這樣，那就好可惜了！”
大利來記咖啡室創辦人陳郭來好（人稱“好姨”）早年是氹仔一間爆竹廠的工人，生活清苦。後因擔心爆竹廠不安全，開始考慮轉行，遂於1966年租下了街坊熟人梁先生這間鋪面，並“頂”下業主持有的“大利咖啡室”牌照營業，售賣豬扒包及小食。後來生意越做越大，好姨又向政府申請名為“大利來記”的小販牌照獲准，在店外空闊地帶擺放20張桌椅，開設露天茶座。
大利來記的真正發跡，源於豬扒包的獨家創制。好姨經營大利咖啡室初期，生意十分清淡，靠辛苦支撐才勉強維持生計。事有機緣，當年大利咖啡室隔壁就是澳葡時期的氹仔市政廳（現已成為氹仔博物館），一些葡籍公職人員常來大利咖啡室吃早餐，其中一名食客建議好姨按葡國的飲食料理方法，煎制豬扒夾入麵包，做成豬扒包來賣。好姨聽後，經一番學習嘗試，終於掌握了醃肉、煎炸豬扒的方法。豬扒包售賣後，客似雲來，生意大旺。40年經營如一日，大利來記賺得“盆滿缽滿”，其豬扒包更成為遠近聞名的一大品牌！
鋪頭有可能不保
前些年，年邁的好姨將生意交給女兒“八妹”打理，原以為大利來記可以穩穩當當地經營下去。豈料天有不測風雲!近年來，澳門賭權開放後外資大舉進入，帶動地價和樓市急升，而政府也加強審批公地使用。4年前，大利來記突然接到民政總署通知：因政府改變，民政總署不再續批“大利來記”的小販牌照，除非以“大利咖啡室”名義申請更改飲食經營場所註冊條款，否則不得再在公眾地方做生意。
這時好姨急與子女商議，並重提與業主之間的一段舊事：早在1996年，與好姨合作多年的梁姓業主移民加拿大前，曾提議將鋪位以200萬元賣給好姨，但當時好姨認為鋪位的業權資料混淆不清。雙方多次討論未果，不僅交易未成，反令兩家不歡而散。但後來隨著這一地區逐漸成為商業旺區，地租急升，鋪位越來越緊張，好姨又感到確有買斷鋪位的必要，此事遂成為心頭之患。
40年來，好姨一直租鋪位做生意，至今仍不是大利咖啡室的真正持牌人。按政府新條例，如果不是以大利咖啡室的名義申請屋外空地，那麼大利來記的露天茶座就將不保。以現今光顧大利來記豬扒包的旺場人流來看，如若失去露天茶座這一“風水寶地”，生意勢必大受影響。
因此，大利來記必須尋求解決方法。好姨一家找到律師諮詢意見，認為還是應該買下鋪位，於是透過律師向業主梁先生提出，以300萬元的高價買下鋪位。據八妹告訴記者，雙方透過律師已達成了口頭協定，只待梁先生回澳門簽字作實，誰知對方數月後突然失蹤。
誰知麻煩事接踵而來。兩年前，有公司派人來找大利來記，稱業主已將鋪位賣給該公司。其後，該公司大股東林偉出面數次到大利來記洽談租約，均未有結果。但近日有傳聞，指新業主在2007年底前一定會收回鋪位，更稱有人欲在大利來記搬遷後，在原址巧借名義售賣豬扒包。
已準備訴諸法律
“是有這個傳聞！”大利來記的現任老闆八妹對記者說。她頗感不平的是：“舊業主話將鋪位賣給我們，現在卻失蹤，現在又來了個新業主，有何為證明？”八妹稱，舊業主梁先生失蹤後，連銀行戶口也取消，令大利來記每月的租金無法交付。為擔心對方以欠租做藉口逼遷，她透過律師以法律程式為業主開設特別銀行戶口，每月照舊存入租金。她說：“現在這個戶頭差不多交租5年了，都有一大筆錢。如果你說你是新業主，為什麼不見來拿？”
八妹無奈地表示，現在是做幾年就擔心幾年，“一邊是鋪位事與業主未搞清楚，一邊又是政府在催我們退出門外空地。我們這40年的老鋪都算是為澳門旅遊業做過貢獻，去找民政總署請求酌情處理，只是得到答復一句話‘不行’。這樣一來，豈不是要趕絕我們？”
為了保障自身利益，好姨于2005年就將“大利來記豬扒包”註冊了獨家專利。但有法律界人士認為，由於好姨並非“大利咖啡室”的真正持牌人，其他人還是可以用“大利”、“大利來”、“大利記”豬扒包等名稱。實際上，台灣就已有“澳門大利來豬扒包”連鎖店遍地開設，儘管大利來記豬扒包多方宣傳“只此一家，絕無分店”，但效果不大。
不過，大利來記也準備了後路。好姨在多年前購入氹仔博物館左側隔壁的一間舊石屋，地理位置正好與舊鋪位是一左一右。接手生意的八妹本擬重建石屋作新店鋪，但3年前入紙工務局申請，至今未獲批准，原因是業主申請建三層屋，政府只准建兩層。八妹不平道：“氹仔市區規定可以建三層，點解我們唔可以？”探訪緣由，原來是文化局不同意，因為舊石屋緊挨著氹仔博物館，理由是不能讓澳葡時期重點建築受遮擋，規定最高只能建兩層。
舊鋪屢遭逼遷，露天地方要清退；新址不允擴張，舊址有人搶食。一時之間，大利來記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八妹已做好打官司的準備，也與律師作了商討。她說：“我們做生意幾十年，將豬扒包做出名，向政府交稅，也算為澳門旅遊業做過貢獻，為何政府不肯酌情畀我們，現在只希望於情於法，得到一個合理的結果，也希望政府及各界能在合法的情況下幫幫我們。”
對於政府有關部門，八妹提及時多有怨言：“我們擔心大利來記豬扒包命運唔知會點樣，曾在兩年前寫信給特首辦，但都一直沒答復。去找民政總署希望酌情處理，又話不行。政府話支持中小企業，現只是說一套做一套，大賭場就幫，中小企業就不幫！”
將壞事變成好事
一旦搬走有人搶食，如何面對？八妹說：“也不怕，大利豬扒包賣的是食品，又不是賣環境，最緊要有客。我們手中有秘方，大家都知道我們的豬扒包。就是客人來，一比就知道了。”
八妹還表示：“媽媽的豬扒包創造了今天這樣一個神話，我們做兒女的，絕不會輕易放棄！”她稱不怕與對方打官司，“政府有租務條例，不是說收就收，看法院怎麼判。”
“其實，澳門現在已發生很大的變化！”這是關心大利來記豬扒包事件的一位旅遊界人士發出的感歎。
這位旅遊界資深人士表示，大利來記經營40年的老鋪作為澳門民間傳統美食品牌之一，面臨今天這樣的困局，確實令人惋惜和同情。他認為大利來記欲擺脫困境，還是應該向政府、社團組織求助，找出合情、合理也合法的解決途徑。他說，這當然不是要求政府成為福利機構，干預市場環境中的商業行為，而是希望政府站在保護澳門傳統文化的高度，在合情合理合法的前提下，為經濟迅猛擴張下遭遇困境的傳統品牌做點有實效的事情。
同時，這位人士建議:大利來記利用傳媒的輿論傳播作用，發動社會公眾來共同關注民間傳統品牌的命運。他也指出，大利來記面臨這樣的被動局面，自身也應該反思，汲取教訓。同樣，這也值得澳門許多中小企業引以為筌。
他分析道，現在澳門的鋪位含金量日高，已成現實，不論是業主重新審視鋪位價值並實施業權行為，還是政府改例審慎續批公地，都是形勢發展中的客觀必然。首先，大利來記當初租鋪位“頂”牌經營，並長期維持現狀不變，本身就為以後發生不愉快事件埋下了隱患。其實在氹仔舊區，大利來記周圍是一個熱鬧地區，附近還有一個巴士總站，人流密集，如果有一定商業預見性的話，在生意走上正軌以後就應該充分重視並及時解決問題，至少在1996年業主主動提出轉讓時應該把握良機及時解決交易，就不會有今日之事發生。其次，等到大利來記意識到面臨的鋪位危機後，透過律師開始謀求鋪位，據稱是雙方達成“口頭協定”並延擱下來，那麼更是大利來記的失誤，沒有把握機會一舉“搞掂”，就難免後來陷於被動局面。再次，即使到現今，面臨可能被迫搬遷，大利來記也應積極應對，想方設法將壞事變成好事。畢竟新鋪相距不遠，可以借此搬遷事件大力宣傳自身品牌，一來擴大知名度，二來爭取支持者，畢竟賣豬扒包又不是賣鋪位，只要產品好，一樣會旺。
小企業自救自強
“實際上，大利來記豬扒包在事件中表現出來的自身局限，在澳門許多中小企業身上都可以看到。”這是一位經濟學者接受記者採訪時的看法。他認為，澳門經濟的開放和發展是不可變更的大方向，中小企業在這個形勢下，必須努力提升自身素質，提高管理水準，一來在變化的環境中謀取生存空間，二來積極參與開放的經濟變革，謀求更大的發展。
這位學者提及不久前澳門特首何厚鏵所作的2008年施政報告，其中特別強調，將利用“中小企業服務中心”功能，提供到位的服務，協助中小企業開發和推廣澳門品牌產品，拓展內地和海外市場。“中小企業服務中心”將發揮好溝通平台的角色，使中小企業能透過該中心及時向政府反映訴求和意見。政府還將加強與民間社團的合作，開展更為切合本地中小企業需要的扶助工作。
施政報告也客觀指出，隨著整體經濟的好轉和本地業界的努力開拓，不少中小企業在近年把握到有利商機，實現了自身的發展進步。然而，由於各種主客觀因素，也有相當部份的中小企業感受到日漸增大的經營壓力。因此，政府將根據本澳中小企業目前主要存在的問題，制訂針對性的扶助政策。但是同時，施政報告中也提醒中小企業：澳門的經濟社會環境變化是客觀發展規律，特區政府將盡最大的努力，對中小企業作出更有效的扶持;同時亦大力鼓勵中小企業自強不息，主動順應環境的變遷，爭取與社會同步持續發展。
受訪的這位學者還指出，通過大利來記豬扒包事件，可以看到許多中小企業共同面臨的危機，也看到它們普遍擁有的通病：缺乏商業意識，在一成不變的環境下容易守成，面對變化難免經營“失措”。對於中小企業特別是一些傳統品牌，社會應給予在合理合法前提下的關注和支援。但他同時強調，自身患有類似痼疾的中小企業更應該懂得自救。“自己要知道自己有病，先有得醫！”他說，“澳門的繁榮可說是來之不易，經濟格局的變化不可逆轉，中小企業要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強，強在哪里；弱，弱在哪里，然後勇於改變自身，勇於發力、借力，這樣才能自救、自強，獲得更大的發展空間。”
|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