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26

返乡:妈妈喊我回家开“银行”

谢勇模

北京农信之家咨询中心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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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又要到春节了,每年春节都会有不少返乡的农家子弟对家乡进行各种“吐槽”,我不否认这些事实的存在。作为一名农家子弟,同时也是一名长期奋战在乡村建设一线的行动者,我今年想做点正能量的事:回家开“银行”去,吃妈妈做的饭,陪爸爸聊聊天!

很多人或许以为我吃错药了!开“银行”,做梦吧?在城里有房有车,有体面的工作,好不容易从农村跳出来,非得去农村趟浑水,神经病!了解我的人也知道,我在2014年曾经返过一次乡,遭遇“村霸”的算计,赔了钱、丢了人。前几天和一个县里退休的老干部聊天,他说在农村办事没有规则,待着很累,他现在还想逃离农村呢!
孔夫子教导我们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返乡创业,既是为了照顾父母,也是为了救赎自己!

父母“捡破烂”供我上学
小时候,家里很穷,最穷的时候还曾经借米下锅!
受够了穷罪、没上过几天学、不识字的母亲从小就给我灌输一个观念:发奋读书,跳出“农门”。

我也很努力,从小学习成绩就非常好。父母也非常给力,为了供我到县城上学,背井离乡,无一技之长的他们到广西去捡破烂,之所以跑到广西去,是因为怕碰到熟人,在他们看来捡破烂不是一个非常光彩的工作,父母为供我上大学牺牲了尊严、牺牲了健康、牺牲了青春。
功夫不负有心人,2002年我终于金榜题名。为了方便找工作,也为了减轻父母的经济压力,我特意报考了学费最低的师范大学。开学报到前,尽管当时学校并没有要求迁户口,我还是特意跑到派出所把户口迁到学校去了。
大学的叛逆:休学支农
然而,当我到了大学后,才发现我们一家人想得是多么天真,大学毕业就意味着失业。而当时一些了解情况的乡亲也笑话我父母,你儿子考上大学有啥用,毕业以后还不是找不到工作?家族的一个堂哥曾经当面数落我:你读大学有个屁用,我们这里做包子的一年都挣个几十万,你一个月能拿多少钱?你还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而我因为舌系带过短,小时候没有及时做手术,普通话一直也练不好,想从事教师行业已无可能。所以,从大二开始,我变得非常叛逆,不再好好学习,经常逃课,逃课搞社团,因为我觉得死读书不如多实践。这期间,我也非常幸运地参加了著名的“三农”问题专家温铁军教授发起的“大学生支农调研”活动,从此,我就经常往农村跑。在农村调研期间,我发现东北的农民对大学生非常尊重,东北的农民会热情地请我吃饭,让我感受到在老家没有的温暖,与其在城市为了一份工作争得头破血流,不如在农村受尊重。2004年我大三,当我得知吉林梨树的8户农民正创办农民自己的银行(即资金互助社)时,我毅然决定休学支农,和他们一起创业,一起学习,一起成长!

北漂创业,缔造传奇
选择大于努力。因为大学期间一个大胆的决定,我从此“逆天改命”!
大学毕业后,我曾经在一家公益组织工作过两年,如果当时家里能拿得出一笔购房的首付款,我也许不会选择走创业这条路。2009年我辞职“北漂”创业,希望通过商业可持续的形式复制我在休学支农期间的农民互助银行模式,但是我既无技术优势,也无资本支持,这次创业没有成功。后来应浙江省玉环县九山农村资金互助社理事长苏光锋的邀请,在浙江农村又待了一年。在浙江我学习到了浙江人的创业经验,在苏光锋等人的鼓励和支持下,我在2011年又重返北京创业,并且联合全国10家资金互助社理事长众筹10万元发起北京农信之家(后来更名为“百信之家”)。也是在这一年,中国银监会暂缓审批资金互助社,但是全国各地的需求又非常旺盛,想搞资金互助社又怕搞成非法集资、触碰法律的红线。百信之家依托全国首家资金互助社形成的品牌效应,倡导行业自律,用法律规避法律风险,及时回应了市场需求,解决行业痛点,为全国各地想创办农民互助银行的新乡贤提供一站式孵化服务。在贵人们的无私支持下,我的这次创业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在2014年年底,已经在全国各地复制了200多家农民互助银行,资产总额接近20个亿。就我个人而言,要房有房,要车有车,要人有人,看似好风光!从一个农村出来的“穷书生”到“北漂”创业,我的事业达到了第一次巅峰。

遭遇“滑铁卢”,找回初心
从2015年开始,我开始遭遇人生的“滑铁卢”,疲于应付一个又一个危机:先是面临家庭危机,我把父母接到北京来,接到我沈阳的新房子里,让他们和我一起生活,但是我发现他们适应不了城市生活,每天待在家里只能看电视,像是在“坐牢”,而我经常出差,他们出门买个东西都很不方便,我母亲忍受不了这种生活,威胁我再让她过这种日子,她就要从楼上跳下去?她还一个劲的埋怨我,为啥把房子买在沈阳,离家那么远?在她看来,我愚不可及!接着是在老家遭遇“村霸”的算计,我在2014年年初动员亲戚和同学在老家成立了一家资金互助社,因为识人不准,加上大意,将管理权委托给“村霸”一家人管理,最后亲戚朋友的股金都被“村霸”侵占,赔了钱,也被乡亲们笑话。我在全国各地教别人办“银行”,最后却在老家栽了跟头,虽然我可以拿“耶稣在老家传不了福音”自嘲,但是对我的心理冲击和信誉负面影响是巨大的。然后是工作上也面临更多的危机,业务直线下降,核心员工纷纷离职甚至有的去了竞争对手那里。更让我揪心的是,家人一个个躺在医院里。我一方面既要抽出时间去医院里照顾家人,还要处理工作上的烂摊子,资金、时间的压力都很大。我一个律师朋友帮我忙的时候评价我,你内心真够强大!我回应他说,我内心不够强大又能怎样?一个人如果有死的勇气,还怕最坏的结果吗?

在痛苦的煎熬中,我开始反省自己。我发现所有这一切问题产生的根源在于自己心态上的不成熟,小有成就飘飘然,所以才被人算计、被人设计;为了成功饮鸩止渴,放弃了该坚持的原则,牺牲了健康、牺牲了爱情、牺牲了家庭;自私自利,不懂得处理人际关系……
古人云,家和万事兴?一个人如果家庭都照顾不好,又能如何做好事业呢?

我的户口和房子在沈阳,公司在北京,车子上的天津牌照,父母在湖北老家,我一个人被分成了4半。房子在沈阳没时间去住,北京还得租房住,车子在北京开不动,每天依旧地铁上下班,还得缴纳各种养车的费用,还得每周办一次进京证。车子和房子本来是资产,在北京却成为我的负债!

不管是我父母捡破烂供我上大学,还是休学支农,乃至“北漂”创业,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和家人过一个更美好的生活吗?这是我的初心,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家人,才能帮助别人,成就伟大事业。

我想起我的外婆,小时候因为我妈和姨妈在外谋生活而没法照顾她,她的晚年过得非常凄惨。我还想起我的爷爷奶奶,我的两个叔叔他们都是全家在南京做包子,如果不是我父母在家,他们就没有人照顾。我曾经认为他们不孝顺,现在想来是生活的压力让他们没法尽孝。


再过十年,我的父母也会面临和外婆、爷爷奶奶一样的命运,我把他们接到城市一起生活已经被证明行不通,到那个时候我上有老、下有小,奔波于城市和农村,必定心有余而力不足。与其这样被动安排,还不如主动选择把事业先逐渐南移,趁现在自己还有能力,提前布局。
乡村振兴,蜜蜂普惠
老家的地被征,老爸很开心,我却很忧心,一亩地3万多块,买断了子孙后代的生路,开发商联合政府通过银行用农民的钱(存款)拿走了农民的地,农民又将征地补偿款存入了银行。

穷人存钱,富人贷款,开发商用一张纸买断了农民几辈子。党的十九大提出了乡村振兴战略,提出农业农村优先发展,作为一名长期从事农村工作的实践者,我觉得未来农村会有巨大的发展空间。农民互助银行通过资金将农民组织起来,以信用合作为核心,以供销合作为龙头,以生产合作为保障,将农村的资金留在农村,吸引新乡贤返乡创业,带动农村产业兴旺,让农村的绿水青山变成金山银山。农民有了自己的银行,就可以用自己的资金和土地发展乡村产业,才可以将农民的利润留在农村,农村才不会越来越衰败,才会真正缩小贫富差距、城乡差距,解决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乡村振兴,金融先行,没有农民自己的合作金融的培养和发展,乡村难以振兴,此为天时!


至于地利,湖北属于中部地区,无论是南下北上,还是东进西出,交通都非常方便。湖北自古属于楚地,人杰地灵。我老家监利县又是农业大县,人口155万(2102年),素有鱼米之乡和芙蓉之国的美称。监利人勤劳、聪明、实干、肯吃苦,无论在外打拼还是在家创业,都能干出一番天地,以我老家所在的毛市镇为例,一个几乎不产面粉、不吃包子的地方,竟然能将包子做成了发家致富的一个支柱产业,毛市镇也被中国粮油学会评为“中国面点师之乡”,获此殊荣的全国仅有两个。如果能为监利面点师插上合作金融的“翅膀”,监利人民将会创造更多的奇迹。目前大企业在拓张过程中都会运行“双总部”或“多总部”的创新管理模式,比如阿里巴巴集团在2015年9月24日启动了“杭州+北京”双中心战略,还有长期致力于农村小额信贷市场的中和农信也启动了“北京+长沙”的双总部管理模式。作为一家扎根农村的机构,我们也可以借鉴他们的经验,启动双总部模式,将行政总部放在北京,运营总部放在农村或者靠近农村的大城市,这样,员工工作更贴近一线需求,生活上无论是买房和子女上学,都不会面临在北京等一线城市遇到的诸多不便。此外,将试验基地放在老家,可以及时总结经验和教训,开发新产品。

至于人和,在贵人和朋友的鼓励和帮助下,经过3年的沉潜,我终于放下包袱,走出失败的心理阴影,开始再次创业,成立蜜蜂普惠,希望发扬蜜蜂的分享精神,吸收300多家农民互助银行的经验和教训,实现农民互助银行的生产、供销、信用“三位一体”和互联互通,为此,我众筹了一笔天使投资,也感召了原南都基金会副秘书长宋波先生等人和我一起返乡创业,我也将创业的想法向老家的党委主要领导进行了汇报,也向父母和亲人们进行了沟通,我三叔愿意将他的房子拿出来支持我创业。尽管我老家创办的第一家互助银行因“村霸”的算计而导致亲人的股金至今没有退还,但是没有一个农民因我们的失败而出现存款损失,所有的贷款也都及时收回来了,这是我可以继续干下去的群众基础。


我所在乡建圈曾经有过多次返乡创业的动员,我以前之所以没有行动,是因为我还没准备好,我太了解农民了,如果你没有实力,他们是不会相信你的,他们还会以为你在城里混不下去了,他有钱,我不缺钱;他有车,我的车不比他差;他在农村有洋房,我在城里村里都有房;……我有服务农民的银行,我有合作共赢的价值观,我有回报乡梓的理想……农民有的我不缺,我有的农民没有,他们才会跟着我走!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也许在我返乡途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只有干,只有发展,只有勇往直前,才能解决问题。

我第一次返乡创业遭遇“村霸”的算计,但是我不会永远遭遇“村霸”的算计,我相信“村霸”不会永远无法无天。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村霸”再狠,在公安和武警面前也得老老实实!
吃一堑,长一智。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

人生难得几回拼,只有永不言败才能笑到最后!

长期在外漂泊的游子准备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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